2016年9月8日 星期四

細線

              背著母親隻身南下不是第一次了。顛簸五個小時、半睡半醒間,手機持續來電(晚餐時間到了?)。我沒有接聽,不安但滿足地忍受口袋裡的振動,那隻不斷想竄上我胸口而失敗的小動物
               半夜抵達住所,布朗先去洗澡。我查看記錄,line了她,說在學校抓螢火蟲。(或許,我沒有察覺自己正嘗試用荒誕的理由,間接地表白?)幾乎在下一秒鐘,幾封訊息彈跳出來,母親顯然手著這條細線的風吹草動。「和媽就這麼沒話講?」母親顯然不知道,這遊戲先剖開的人注定輸了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她不放棄地傳來一連串貼圖。我回應了。就在這些面具般的貼圖裡,母親到底想說甚麼?我們輪流擺出一個個啞劇姿勢,每次定身都哀傷,神祕,懇切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沒留意水聲止住。一抬頭只見布朗光一身子水珠,瞅著我不知多久。「誰?」媽,我說。布朗滿腹狐疑,一把搶過手機,又不看,背對我吹頭髮。想來我們都是迂迂迴迴,從來不是一條直線。可又絲毫不敢鬆懈手中僅有的細線,布朗和母親一起湊上耳朵聽。布朗躺在我的手臂上流口水睡著了。

------刊於自由副刊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